一個春天,繁雜的人聲吵醒了籠中熟睡的鳥兒,自那天起,窗內不再響起那動人的歌聲。鳥兒的主人走了……頓時失去依賴的他,緩緩被徬徨與寂寞包覆,可是他忘記了……
熟悉的聲音,悄悄地傳入耳際,鳥兒抬起頭,是他打從來到這裡以來,一直陪著他聊天、陪著他抱怨、陪著他吐苦水、陪著他歡笑,甚至讓自己的鳥籠一直掛於其枝上的櫻花,正用那輕柔的聲音,試著安慰他唯一的摯友。
鳥兒想起來了,他並不是只有已逝的主人,還有這總是縱容他的花兒。
花兒用著璀璨的笑容,讓鳥兒重新拾回以往的開朗,悅耳的鳴啼,在花繫之間繚繞不絕。
***
『你自由囉!』在春末的某天,籠子的頂罩被打了開來,主人的母親輕輕將鳥兒托出籠子,決意解開他的束縛,歸於天際。鳥兒開心的飛到了即將凋謝、沈睡的櫻花樹上,以不會打擾到人的音調語氣,告訴他這喜訊。
「我自由了!我可以到處飛了!」
「真是太好了呢,可是我一輩子也走不開這個地方……」櫻花帶著些許的蒼笑祝賀著。
「唔……那這樣吧!我代替你去看遍外面的世界,把我的所見所聞,都送回來給你!」鳥兒興奮地說著,他是多麼想與這摯友共享這世界上的一切。
「好啊,就這麼說定了。」櫻花慵懶地笑了。
「要等我回來喔!一定要醒著等我回來喔!」
「嗯,一定。」
從此以後,鳥兒每天都飛出了庭院外面,四處轉繞之後又回來櫻花樹的枝頭上,分享每一次的所得所獲。這一區鑽完了,就飛到更遠的地方探索。逐漸地,一天的時間,已經不夠鳥兒往返,兩天、三天,回到櫻花樹下的時間越來越晚。
然而隨著在外頭逗留的時間加長,鳥兒也拓展了自己的世界,不再只有櫻花樹下。
不知道從何時起,鳥兒再也沒有回來過……
日復一日、月復一月,櫻花凋零、沈睡、甦醒、綻放,一年過去,仍舊是等不到鳥兒的歸來。他悄悄的將枝芽伸進空盪的鳥籠中,花兒深信著、等待著,那熟悉的身影,會再次回到自己的視野裡,不論什麼時候……
***
春去秋來,不知道週年幾個輪迴,一日停駐於自己枝頭上的鳥群,吵醒了櫻花。他們的話題,引起了櫻花的注意。
「你知道嗎?那個空的鳥籠……」
「知道啊!那孩子之前每天都堅持要回到這裡呢。」
「最近怎麼沒看到他啊?」
「聽說他已經在南方壽終正寢了。」
「好可憐,已經回不來了……」
已經回不來了……
已經回不來了……
已經回不來了……
已經…………回不來了…………
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深深烙印在櫻花的腦海裡,彷彿自己支幹上所掛的鳥籠,從一開始就沒有住客一番……空虛。
『說好的,要代替我看遍這個世界呢……』那天,一切宛如崩毀。花兒忘記了笑、忘記了春天、忘記了怎麼綻放、忘記了,怎麼結花結果……
已經,不需要結果了……
盛春,一間別墅所種的那株櫻花樹,再也沒有人看過他的花苞……
***
何時,別墅的屋主搬走了?
何時,新的屋主又遷了進來?
櫻花不再在乎與自己無關的事,誰走也好、誰來也罷,那白色的籠子依舊空盪。正確來說,不會再有任何鳥能夠進駐了。
他,佔領著、霸佔著,任誰,都無法打破他們的羈絆。
他,如此深信。
但,不會有人想在庭院留著一株枯萎的樹,新的屋主,決定移除這不再擁有生氣的龐然大物。
『被砍除後,是否就能夠見到你呢?還有好多的話,想跟你說、想聽你說……』花兒,已經無所謂了。
可就在宣告壽命將結的前夕,一個熟悉的聲音把神遊的櫻花拉了回來。一抹與他相似的身影,讓櫻花激動的差點忘了現在是深夜。
「你是誰?」花兒還清醒著,他知道他已經不在了。
「唔……我是之前住在那個鳥籠的鳥……的孩子。」小鳥指著櫻花枝頭上的鳥籠說道:「他生前一直交代我,一定要回到這個地方,要我傳話給你。」
花兒愣了一下,戰戰兢兢地回問:「什麼話?」
「他說:『我覺得這一生最幸福快樂的時光,就是你為我綻放的每一刻。既美麗,又溫暖,謝謝你,也對不起……』」
花兒笑了,也哭了……原來他,還惦記著他……
除了謝謝,花兒說不出第二句話……
那宵,花兒留住了鳥兒的孩子,告訴他有個禮物要送給『他們』。
花兒,用著最後的機會,將畢生所開的花、將好幾年沒有萌芽的花,使盡最後最後的精力,綻放。
『吶,你在哪裡呢……?換我去找你了……』
——THE END——